青燈咬著下唇，臉紅得像蘋果，感覺難堪，她把下巴微微撇過去，側面的大眼睛撲扇撲閃，倘若觸發什麽機關，飽滿的眼淚就會直接掉下。

而一邊的駱平則持續用冰雕一般的視線註視他。仿佛在說，你把一個女孩惹哭，真是沒本事。

杜志淳嘆著氣，抓抓頭，忽而一拍雙手：“要不你們過來。到我家來，我給你們親自看看吧。”

青燈眼睛還是紅：“那樣可以嗎？”

“我爸爸不在家，一定可以的。”志淳點頭說，想來以前他爸在的日子，可能會有點麻煩，然而今天剛好杜子峰外出，你說巧不巧。

“不行不行，為了一點點事就……”

志淳打斷說：“早就想帶你們一起去了。快點來吧，現在我們就去。”

於青燈互視一眼俞駱平，漸漸笑開了花。她狠狠地點頭說嗯，見她開心了，杜志淳不禁松氣。一面朝後面走：“我家就在這邊。此前你們還沒來過，這次我先帶路。下次你們來也行。不過要提前說一聲喔，不然我可能不在家。”

“下次也能繼續來？”跟在後面的青燈問。

“當然了，”志淳理所應當，“你們想來就可以來。”

他家是住宅樓稍偏裏的一棟公寓。墻面剛翻過新，和其他的不同，沒有掉落的漆。青燈很好奇似的，一路走一直發出讚嘆。杜志淳領到樓上去了，青燈還在感嘆，志淳掏出鑰匙來，很不好意思：“其實沒什麽啦。這邊的房子都不貴。”

“不貴我們也住不起。”青燈彎腰脫鞋，問後面的駱平，“對不對，駱平？”

“是喔。我們一點也住不起。”駱平冷冷地笑說。

志淳家裏先是一個玄關，窄窄的通往客廳。玄關的右面是櫥櫃，中間夾著一層細長銅黃色的鏡面。對面柚木顏色的墻壁明晃晃地照在裏面。忽而閃了一下，映出青燈紅撲撲的臉蛋來。稍事又挨過來一個駱平。

爸爸果然出門了，房內靜悄悄的。杜志淳踩著拖鞋去廚房倒水，又折回來，正好見玄關兩個挨在一起的腦袋。青燈同駱平很好奇地，兩張臉湊在一起，對著鏡子裏顯現的指指點點。

他走近了，聽青燈小聲說：“你的眼睛好小，駱平。”

“算小嗎，我覺得很有魅力。”

“哈哈，真不要臉，駱平，自誇自擂。”青燈捧腹笑起來，志淳湊近了問，“你們看的什麽啊？”

“就是這個鏡子。好有意思。”青燈指著說，“一清二楚地，把我們的臉都照出來了。”

“就是一般的鏡子啊，有什麽特別的嗎？”

志淳想著，把身子也彎下來，三人的臉便湊一起，全部映在了裏面。

最左邊是志淳，中間是青燈，右邊是駱平。

房間一片靜悄悄，三人的呼吸挨在一起，近得清晰可聞。青燈第一個直起腰來。“沒有什麽區別吧。”

志淳感覺正好玩，可是其他兩人站了起來，他再待著也不好意思。他把水杯一杯一杯遞給他們，駱平問：“你家的電腦在哪裏？”

志淳正小口小口啜水喝，聞言趕緊：“在我爸爸的書房。”

“可以隨便進去嗎？”

“可以的。”

“你爸爸不鎖門，讓你隨便進去？”駱平又問，反覆確認。

志淳拼命點頭，心想，父子之間鎖什麽門呢。

駱平點頭：“那你帶我們進去看吧。”

“好，”志淳趕緊說，放了水杯，帶他們兩人進到臥室旁的書房裏。

書房是杜子峰平日工作的地方，有用到電腦，才一搬來就裝了。正對窗戶的書桌擺著臺式電腦機，兩邊是音箱，下面的主機一按下開關鍵，就泛起幽藍色的光來。

不管是駱平，還是青燈，都一眨一眨地盯著電腦，好似什麽新奇東西，他們眼底泛起渴望的光來。這光志淳在小輝還有小戶那邊，已看了很多次。盡管駱平和青燈是見多識廣的六年級生，見到真物，也只是小孩子，會流露那種眼神，志淳想，這也是人之常情。他一開始也是開心得不得了，後見得多了，就習以為常了。

電腦開了，自動連網。一連上，志淳迫不及待點進了網頁，登錄論壇賬號。身邊的駱平問：“電腦是不是能用來做很多事情？”

“那當然。電子書、寫文檔、查資料什麽都可以。”

“除了這些呢？”

除了這些？志淳歪起頭來：“還有打游戲什麽的。”

“什麽游戲都能玩？”

“有些要下載的。”

駱平一副思索狀。“自己做游戲呢？”

志淳不懂這些，模棱兩可回答：“大概也可以吧。”

“什麽叫大概？”

“我聽要學一些電腦語言。”

“學會了，就能做了，是吧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反正不是那麽容易的。要專門學游戲制作的才能做吧，而且一個人也很難做。”

問到這裏，俞駱平中止了這個對話。杜志淳把問題打上論壇，詳盡描述他從各方聽來的信息線索。打到一樓的葉爺爺家，青燈插嘴：“其實那天我有見過葉爺爺的侄女。”

志淳聞言轉頭：“是真的嗎？”

“不會有假。我記的很清楚。”

“你們說了什麽？”

青燈回憶：“當時傍晚，我剛好順路回家，在三裏街那邊碰上她。我叫她小惠阿姨。小惠阿姨正好路過，我看天快下雨了，就多嘴跟她說了一句。”

志淳說：“她和葉爺爺住在一起嗎？”

“那倒不是。但她有時會去他家吃晚飯。”

“看來那天，她是要去吃晚飯的啊。”志淳喃喃，他往問題描述裏又打上了這條附加信息。一旁駱平像是不耐煩起來：“是要當偵探嗎，就算查出來又能怎麽樣。既沒傷人，也沒人受傷。”

青燈轉頭瞪他：“看一看論壇上的人有多神通廣大羅。”

志淳倒是心虛地抹抹鼻子。他其實有點兒誇大了，沒想到青燈還挺積極的。等待有人解答之中，他不禁誇讚：“青燈你的公益感好強喔。”青燈抿嘴笑了笑。這時第一個回答跳了出來，緊接著，接二連三地又有第二個，第三個。青燈輕嘆：“這是常有人在線嗎？”

“有些人沒事情就在上面逛。受眾是全國範圍內，基數多了，自然就多了。”

志淳點開了回答，細細瀏覽。聽駱平問：“你家有冰水嗎？”志淳回：“冰塊在冰箱裏。”駱平便走出了門，房內剩他們倆人，一動不動盯著電腦。第一個回答猜測是附近小孩惡作劇，理由是雙面膠，除了惡作劇沒有其他可以解釋。

接下來幾個也都是這麽說的。青燈笑：“看來大家都是偵探呀。跟調查小組的結果好像沒什麽兩樣。”

確實如此。除此之外，還有什麽解釋呢？這時，又是一條回答蹦出頁面，志淳點了開來看。

這個名叫kkk的網友則以相當嚴肅的口吻調侃說：

雖說是惡作劇，但不覺得奇怪嗎？偏偏有一家用卡通貼紙，是心血來潮，想送給那家小孫女。還是故意栽贓陷害。若那家的侄女沒有第一個趕到，那大家的註意點就會自然而然放到哪家人身上去了吧。

底下叫做gugu鳥的跟樓說：

陰謀論一下，所以是侄女自導自演的一出戲。

二樓回：

侄女？你的腦洞好大。都說是小孩了，她這麽大年紀還玩這些，真夠無聊的。

三樓gugu鳥跟著說：

怎麽不可能？也許她精神有點錯亂。

四樓回：

大家都別吵了。既然陰謀論就論個痛快。既然要符合小孩，我看是那個告訴侄女天要下雨的最可疑吧。一般來說，這話就跟“你媽叫你回家吃飯”差不多，是趕著人回去。如果早點趕到，其他人沒看到，也就自然而然不存在嫌疑啦。

五樓：

樓上正解。此案完結。

……

志淳轉向了青燈，後者的臉龐被屏幕的燈打得幽幽發亮，她撲哧一聲笑了，也看向志淳：“他們說是我耶。”

志淳撓撓頭：“你別生氣啊。他們都是說說的而已。我看就是玩笑。”

青燈搖頭：“我不生氣。感覺很好玩。”

她裂開了白燦燦的牙齒。

真好看，志淳想，美人胚子就是名不虛傳，連牙齒都比別人生得好看。

志淳又看了幾個回答，兜兜轉轉，竟是覺得那個陰謀論的回覆和他想的最是貼近。然而他又覺得荒誕，便沒深想。悠悠嘆氣說：“讓你失望了吧，青燈。論壇上的大神好像也就這樣。”

駱平進門來了，原來他是給青燈去倒的冰水。青燈接過了水杯，笑著搖頭：“沒有，我感覺很厲害了。大概叫做人多力量大，集思廣益？”

“民間偵探有結論了？”駱平好像在嘲諷。

青燈笑得暧昧：“他們說是我，我做的。”

駱平轉向了志淳：“你信嗎？”

一下視線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，坐在電腦前的志淳，馬上趕緊地搖頭。

駱平聳著肩膀，走到志淳身邊來：“你能借我看一下電腦嗎？”

志淳略有遲疑。駱平便說：“我在書上看過對這東西的介紹。我不會亂動的，你不信的話，你就一直站我旁邊監視我好了。”

這監視二字太過銳利，杜志淳臉紅了，趕緊地搖頭。

他讓開了座位，駱平不客氣地坐了上去，他仍忍不住叮囑：“我爸爸有些資料在裏面的。”

“我知道，我不亂動。我就看看。”

喃喃著這話的駱平，手一碰到鼠標，眼神便再也移不開。

杜志淳仍想多看一眼，那邊青燈揮手招他過去。“你家好大，能不能帶我參觀一下。”

杜志淳反應過來，連說“好”，便跑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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